再会之约
*纯血修罗鬼鬼童丸*无法被他杀死的的缘结神
*Warning:
1. 全文有多次直接描写或暗示鬼童丸把缘结神杀掉的情节。为了最大程度上减少读者的不适,设定神明与人类的肉体不同,只是神力的凝结,受伤不会流血、也不会皮肉破裂。有疼痛感,但是比人类肉体受伤轻很多。
2. 全文也有鬼童丸一些比较暴虐和极端的心理描写,因为这是基于官方给的"完全沦为纯血修罗鬼"的鬼童丸人设,所以性格必定会有所扭曲,请各位不要因此对本体童哥产生意见。OOC都是我的错,拜托了(土下座)
再见。
恶鬼在心里说着,唱着,然后慢慢落下了审判的锁链。也就是在那一刻,神明的眼睛微微地闭上了,像是正巧有夜风刮过,恶作剧般合上了她的眼帘。
第二十三个结局也以死亡收尾了,他想。缺少的正是一点惨叫,那是谋杀的乐曲,正和鲜血与死亡相得益彰。不过,她从来不会、也不曾这样叫过——她是神明。
神明是不会疼、不会哭、也永远不会消失的。
他站了起来,兴致缺缺地观摩着眼前的谋杀现场。特别的场地,别出心裁的表演,即使死去也完整圣洁的尸骸,都是一模一样。而剧目和台词,倒是和上一次差了许多。
上一秒钟她还站在这里,就站在他面前。他们停下来,一前一后,他跟着她,饶有兴趣地欣赏她的表演。看见她颤抖的小腿时,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地好奇: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再往前走三步就是上上上一次她形销命殒的刑场。
——还能记得起来吗?
还能记得起来吗?也就是在这时,他的神明大人停住了脚步,平静地说:鬼童丸。你的名字叫鬼童丸。
不记得了。他干脆利落地说。
那完全是扯谎,而他们俩都对此一清二楚。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缘结神一直在对他说的就是这么一件事——当然,她还说了些别的,不过和她反复强调的这个"名字"相比,其他细节就显得可有可无。她说:你叫鬼童丸。记住了吗?好麻烦,本神才不要说第二遍。——别假装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你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吗?
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他统统这么回答。
第一次是真的不记得。往后,就是一次又一次逗弄她所刻意上演的失忆戏码。他们已经在鬼疆相处了这么久,那个名字早已听得他耳朵起茧,烂熟于心,像不小心卡在喉咙的鱼刺,想吐也吐不出来。有趣的不过是欣赏缘结神的表情罢了,当她很认真地举着月下花在地上敲击几下以示严肃,并又一次向他强调这个名字时,把她惹恼就会非常容易,而且也相当有趣。
如果被以前的你知道了,他一定会觉得你现在相当可怜呢,臭弟弟,她唇角抽动,似笑非笑,站在他面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还为此相当引以为豪吗?
对此,拒绝称呼自己为"鬼童丸"的恶鬼只是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
他喜欢她那一点甜蜜的天真……不过,那毕竟不比鲜血,过度食用总是会腻味的。
我?我不在乎呢,他说。
无论是你还是他,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穿着巫女服的女神大人躺在鬼疆的泥土之上,平静地合上了眼睛,身旁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送葬人。她死去的时候像是睡着,睡着的时候又像是死去。
因为她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所以从不向他进贡哀嚎和血泪。恶鬼凝视着她,开始有些微微觉得遗憾,为这没有达到高潮和毫无冲突性的戏剧。
——为什么会觉得很有趣呢?这简直是他杀过最没有成就感的猎物。他理应撕开四肢、剥开皮肉、碾碎骨骼,让手指在她的血管上跳舞。难道因为神明没有骨、没有血、没有肉,他就要对她网开一面吗?这当然是不能的。他应当给他的猎物以尊重。
然而,恶鬼从内心里不愿这么做。
让她成为例外吧,有个声音这么说。她既是死了,也应当是好看的——躺在鬼疆沾血的泥土里,周身环绕着开在修罗鬼道的被血染红的花朵,一动不动,仿佛睡着。
她会躺在那里死去,像是做着一个甘甜的美梦。然后当鬼疆的血月从月牙变成圆盘,她会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苏醒过来。
第一次,她说:你是杀不死神的。
第二次,她说:别再许愿了。如果你要杀我,就别祈求神明永远待在你身边。
第三次,她躺在地上,直勾勾地望了会儿天空——然后瞥了瞥旁边,看到恶鬼给她采来了许多朵鬼疆里用血染成的鲜花放在身上,严严实实地盖满了全身,他的四个小鬼被迫也戴上了黑红色的鲜花,张牙咧嘴地挤在一处,仿佛为她的死亡沉重地吊唁。
于是神明大人烦不胜烦地闭上了眼睛,从花堆里站了起来,毫不在意地把身上沾着的花朵花瓣全部拍掉。
鬼童丸,她说,你真是个疯子。
鬼童丸、鬼童丸、鬼童丸。
自从见到她那天起,恶鬼就被迫从她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个人的故事。他的名字就像是她头发上的绳结一样,已经变成了这位有趣的神明大人的一部分,被她不厌其烦地从白天讲到黑夜,从苏醒讲到死亡。
他知道了这个人不喜欢吃辣椒。体质易寒,非常怕热。大多数时候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有时候也会说一些相当口是心非的好话。曾经作为修罗之子,在人类当中生活过。
以及,他的脖子上有着一根来自缘结神社的红线。
这些都是恶鬼第一次见到缘结神时,她告诉他的。神明这样讲完之后,作为故事常见的情节发展,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根有些褪色的红线递给他。这是你的,她说。虽然你已经忘了……但你曾经是我的信徒。所以,这个东西还给你。
需要我的时候,只要拿着它祈愿,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在许下诺言的时候,神明显然不知道她将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恶鬼眼中的世界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黑与白、昼与夜突然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黯然失色,完整又圣洁的形象突兀地刺入血红色的世界,踏入他经久以来一成不变的视野。
奇妙,有趣,完整,独特,又莫名其妙地熟悉,这道难得的佳肴再加上几分嗜血的冲动作为佐料,让恶鬼想起来了——不,是让他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他"曾经爱着的人。
这也是他现在想杀的人。
无论如何,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在爱欲般的杀欲中沉沦吧。
这样,他们都会成为共犯,成为永恒。他已经离不开她了,她也会再也离不开她。
恶鬼知道神明喜欢他的过去,但他却只看到他们的未来。如果能够不断地成为唯一能够杀死她的人,那么扮演她想要的那个"鬼童丸"也是无所谓的。
他乖顺地戴上神明给的红线,陪她玩"好朋友"的游戏,承认了这个他无比陌生,却又听了成千上百遍的名字。
他一边应答,一边在心里冷笑。他看着自己的身躯和她拥抱,两人的影子在红色的月光下融为一体。
他是那么爱她。
鬼童丸,神明大人在他耳边说道,从鬼疆离开吧。
他轻轻应答着,慢慢环上她,姿势比多年的情人还要暧昧动人。然后就在这一刻,他提起了锁链,刺穿了她不会流血的身体。
杀了她吧、杀了她吧。
下个月圆之时,他们还能再次相见。
她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所以在谋杀发生到第三次时,有教养、脾气好的女神大人也经受不住恶鬼的折磨了。在又一次从自己的葬礼上醒来时,神明大人冷漠地拍掉了自己身上满身的花朵,低头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恶鬼。最糟糕的是:直到这种时候,恶鬼还只是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在笑。
你真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该把那根红线给你。
对此,恶鬼只是伸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对她的表演不置一词。
他的神明大人站在原地僵住了一秒,然后拾起她的月下花,恶狠狠地敲了敲地面。她相当坚定地说:我要走了。
我可不给你带路。他说。
那我也要走出去。她说。
恶鬼提起了锁链,放在月光下慢慢欣赏。他看到了锁链上的她的名字,浸着血气,已经有些淡了。
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一个月内没有结缘,也没有从神社中汲取信仰之力,却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吗?
她缓慢地僵住了,月下花的枝桠慢慢陷入了地面,溅起带血的泥土。
那都是有我这个信徒在这里的缘故,神明大人。他带着极致的恶意,一点一点,温柔地碾碎她的幻想:还不明白吗?因为我的信仰之力,比其他所有人都强大——所以,我把你拴在了这里,让你不用担心消失,毫无负担地活着。
缘结神面色苍白地向后退了几步。
再次发声时,她的声音带着嘶哑,像是走了调的弦乐。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要杀了我?她攥紧了手中的月下花,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你恨我吗?
恶鬼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毫无负担地笑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轻声说,作为信徒……我当然是,真挚地爱着神明大人的呀。
他的神明大人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但是,以聪慧著称的恶鬼很快便找到了另一种"取悦"神明大人的方式。他在一番分析之后,顺利地找到了神明大人那个漏洞百出的弱点,并且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将自己进行了一番天衣无缝的伪装。
缘结神——他那有趣的猎物,既是恨他,也是爱他。他能清晰地看穿这一点。当他乖顺地戴着她给的红线,在月光下唱起令人胆寒的童谣时,缘结神的视线便开始模糊了。
活了几百年的神明的记忆太过清晰。恶鬼能看到她经常透过他的身体,搜寻着他故意伪装出来的,那个名为"鬼童丸"的假象。
这真是……令人感动,又令人嫉妒的爱啊。
恶鬼无不恶意地想到。
他对糊弄她的方式烂熟于心。他知道该怎样行走,怎样说话,怎样行动,怎样微笑。
缘结神被他捆着,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也就在这时,他放下砍了一半的恶鬼的尸体,擦了擦身上的血,缓慢朝她走来。
他的神明也懒得反抗了。眼睛朝他这边望去,既是在看他也是不看他。
她问道:你又要杀我了?
怎么会呢?
他安安静静地笑了笑。挤去了杀意、嗜血和狡猾的气息,就只是纯粹捉弄意味的,一个笑。
杀了你,我不就没有"最好的朋友"了么?
缘结神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
她不傻,不笨、也从来不曾滥用永无止境的善良。但是她太乐观、太充满希望了,而希望这种东西在修罗鬼道永远不代表着什么好事。
神明大人尽管有万分神力,然而仍旧无法看穿人心。她无法钻进这只白发碧眼的修罗鬼的脑子,也就永远不能得知,他的话究竟有几分虚假,几分真实。
在他说出"最好的朋友"的刹那,恶鬼微妙地捕捉到了神明神情的变化。他把这个称作他们之间的暗号和密语,是某个早已消失的"鬼童丸"尚存于世的最好的伪装。
她是否会觉得——他的体内还有那个人的灵魂呢。
让她去猜测吧,绞尽脑汁地猜测吧。恶鬼从来不主动加入这场她单方面的猜测游戏。他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一步,歪了歪脑袋,嘴角勾起的弧度因为许久的僵硬而生涩发锈。
好朋友,他说。
你到底在看谁呢?
恶鬼兴致盎然地把这个游戏从夏天玩到了冬天——直到不耐寒的花朵不再在鬼疆生长的时候。
这时,已经是他弑神失败的第二十三次了。
现在,他的神明大人静静地躺在枯萎的花朵的包围中,面色苍白,沉溺于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梦境当中。
在她合眼之后,他等着,等着,足足等过了三个圆月日,这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来的要长。
她当然没有死,因为他脖子上的红线还在顽强地发出不合时宜的、簌簌作响的噪音。她或许只是被克扣在阴与阳的狭间了,既是死亡、又是活着,等着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虔诚的信徒用真挚的信仰将她唤醒。
——再和他继续玩那场永远、永远没有止境的游戏。
然而,许久之后,她依然没有睁眼。
整整三个月,恶鬼很有耐心地擦拭着锁链,凝视着上面清晰无比的她的名字。
他把枯萎的白色花朵都换了,换上了浸满了鲜血的黑红色的花,恶趣味地绕着她的身体整整齐齐地摆上了一圈——浸满鲜血的花朵是防腐的,有着无限保质期。这是没有期限的吊唁的赠礼。
如果是寻常的恶鬼,恐怕这时就会开始怀疑猎物究竟何去何从。就像狡黠的豹猫玩弄奄奄一息的耗子一样,纵使再多次将它放走,也总会有一天开始担心它会再也不回来。
但在忘记了自我的修罗这里,不存在任何否定的答案。原因无他,他对自己那"虔诚的信仰"可谓是相当自信——那是足以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姻缘神明禁锢在鬼疆的、最热切的祈愿。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在无尽的厮杀和等待中,耗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天上的圆月。
以往这些时候,如果她还没有死,他们甚至还会聊天。无论是假装成"鬼童丸"的"好朋友"之间的亲密寒暄,还是神明与恶鬼撕下伪装之后的互相诋毁,都还算是杀戮之余用来下饭的佐餐。他不再觉得无聊了。
而现在,她睡了太久,所以他甚至开始觉得百无聊赖。
恶鬼在厮杀中半昏半醒。一天又一天,他在狩猎之后回来,慢慢踏着来时的路回到长梦不醒的神明身边,他的脚步声从来都形单影只。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本来是孤单一人的。
第六个圆月日之后,恶鬼在红色的月光之下,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他梦见长梦不醒的女神大人这时终于醒了,还是维持着他第三次杀死她之后的姿势,躺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天空,不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拍掉盖在自己身上的吊唁的花朵。
他走过去看着她,却发现这一次她的脸上不再是曾经那无可奈何而又气急败坏的神情。她半眯着眼,懒洋洋地摘掉眼睛上黑色的花瓣。
她以一种无奈又宽容的语气说:鬼童丸……你这个坏孩子。
恶鬼没有作声。他蹲了下来,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她睁开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他以为她就要把它们闭上了。
不是说了再见了么?她语气平静地说:既然不想再看到我,那么下次你再怎么祈愿,我也不会再来了。
不,不是的。他想。"再见"、"再见",那肯定是想要"再会"的意思。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他爱她啊。
下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他还是希望她能回到他身边。
女神大人没说什么话,而是又愤懑地吐了一口长气,把胸口的黑色花瓣吹得到处都是。她抬起脑袋,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要愤然谴责他无耻的行径,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
在你把自己的名字想起来之前,一切都免谈。她说。
恶鬼的心骤然跳了一下,一种冰凉的慌乱感袭上他的心头。要说什么好呢?他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了。可是——
那既是他的名字,那也不是他的名字。那个人死了,他杀的,他埋的骨,他掘的坟。他已经不是他了,再怎么也不是了。即使是现在去学、去假装,也根本做不到。
而他呢,他自己就是在那个人的骨灰上生出来的。
但女神大人还是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艰难地从一堆血红色的花朵中站了起来。恶鬼弄不清她想要在他的梦里做什么,便一时间僵住了一秒。也就是在这宝贵的一秒当中,女神大人以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过快的逃跑速度,拔腿向着鬼疆的一条岔路跑去。
——再会!她说,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的话,那就……
这关键的后半句,恶鬼突然听不到了。但他遥遥望着女神奔跑的方向,很快便认出来,那是他来鬼疆时的路——他在那条路上曾经死过一次。
恶鬼突然间意识到,她可能是去找鬼童丸了。但她总该知道,鬼童丸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她到底该到哪里去找他呢?她走的又是一条什么路呢?
她总该不会……
恶鬼终于也有了不知该做何是好的时候。他僵在了原地,觉得自己不应当追上去——毕竟,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但是,他想,他应当说句"再会"。他应当再提醒她一遍,无论你想做什么,你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如果她真的肯再回来找他的话,或许——只是或许——他就不会再杀她了。因为她太容易弄丢,而找回来又很麻烦。
于是恶鬼站在原地,低声说了句再会。
这时他才想到,梦里的约定都不怎么算数,因此她食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更何况她还是那样一位谎话连篇的神明。
但是他总还是有希望的。
或许下次见面就是梦的尽头和黎明的曙光,或许下次见面就是她终于意识到死人不会复生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明天,就是明天的明天。
总有一个明天,他们会再会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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